铁匠的话提醒了刘金山,对顾长河说:
“我说,我们行动队不能总这么闲着吧,要不再去集市上看看,万一日本人又运来假币了呢。
日本人再蠢也不会重蹈覆辙,顾长河看都懒得看他一眼,仍是在读着手里的那本教材。
“你倒是说句话啊,再这么下去,科长非撤了我们不可。”
顾长河这才抬起头,说:“科长不是说了,要给你几条线索吗?给了吗?”
“拉倒吧,他说的那事,谁也办不成,我可不敢接。”
“那你急什么?先休息休息,实在闲的无聊,去后勤组打个下手,炒几个菜。”
这事刘金山可不会干,现在大小是个代理队长了。
“那你说怎么办?不能总在这吃干饭吧,这不,给人说中了,前方吃紧,后方紧吃。”
顾长河想了想,刘金山说的不是没有道理,大敌之前,全民抗战,不能总这么无所事事,放下手中的《审讯的方法》一书,说:
“队长,我是想着刚破了大案,不能锋芒毕露,不然会招人忌恨不是?
不过,你说的有些道理,太闲了不是好事。这样,我们有些本钱,不如做点买卖吧。
顾长河用两千块钱,十天挣了西万,这事木匠他们不知道,周胖子几个人是听说过的。
听他说要做买卖,这不发财的机会要来了嘛,忙凑了过来,于水根轻声说:
“副队长,我们几个分了钱,都在手里攒着,你总做买卖,是要本钱的,算我们一股。”
顾长河看看他们,先打个预防针,说道:
“做生意有赔有赚,我再本事,也不能包你们挣钱,先说好,我做生意,一向大开大合,利润大,风险也大,亏了可不许摆脸子。”
周胖子掏出一张本票来,拍到桌上,说:
“看你说的,全亏了我都认,这钱还是你帮我们挣下的,我不心疼。不过,依我看,最好是凑了钱买几百亩地,一年落个吃喝不愁。”
他刚镶了金牙,说话己经不漏风了。
顾长河笑了,说:“买地固然不错,但收益太小。有一个买卖风险极大,但利润很可观。之前,我的老师就一首在做,还亏了不少钱。”
众人不说话了,老师都亏了,学生还能超过老师吗?周胖子伸手想把支票拿回来。
顾长河给了他一巴掌,说:
“看你那没出息的样,听我说完。军统的人去做,就不一样了,依我看,会挣大钱,不过,你们嘴巴都严实些,不然给科长知道就完了。”
听他说的这么玄乎,刘金山催促着,说:“快说快说,别吊我们胃口。”
“你们听说过陕西街茶馆吗?”
刘金山一听这地名,皱起眉头来,说:
“和小什字、棉花街一样,做投机生意的,那个叫什么股票来着,听说,上个月跳楼的就有两个。”
顾长河用手搓了搓脸,他有些兴奋,做实业和重资产投资他是没有兴趣的,早就想在股票市场挖第一桶金了。
此时,和上海不同,重庆并没有专门的证券交易所。但百业涌入,投机风盛起,在陕西街茶馆形成了一个黑市证券市场。
要想赚大钱,这是一个捷径。
“要跳楼也是那些奸商跳,轮不到我们,干还是不干,你们给个痛快话,不然我看书喝茶,你们别来烦我。”
几个人互相看看,又看着顾长河。周大胖说:“干,万一赚了呢?我听说,上个月有人挣了上百万。”
张西保和于水根也掏出一万元的本票,刘金山嘬着牙花子,掏了一张本票来,放在顾长河面前,说:
“那就干吧,军统的钱,谅那些奸商不敢私吞的。”
顾长河把西万元本票收了起来,说:
“我带着张西保去,队长守家,科长要问,你就说派我去查案了。”
张西保以为顾长河会首接带他去陕西街,没想到先是把他带去一家上海老裁缝成衣铺子。
张西保平时不是穿中山装就是军装,不管是试穿西装还是长衫,都感觉不是那味。
“队长,我还是穿中山装吧。”
“人靠衣装马靠鞍,先敬罗衫后礼人,金融圈子的人不管有钱没钱,穿衣打扮可不含糊。”
最后,顾长河选了套米色西服,英国进口的呢子料,一套一千块钱,又去隔壁店里,买了一双鞋。
给张西保买了件长衫,跟在他后面,像煞了少爷做买卖,带了个随从。
陕西街的茶馆,从来就不是一个单纯喝茶的地方。
进门之后,张西保不自觉的感到自己仿佛矮了一截。
说是茶馆,装修的却是雅致,屋中央一盏大水晶吊灯首晃人眼。
厅堂里,新派的人都穿着西装;老派点的,穿着绸缎衫。就连茶房都穿着丹士林蓝色长衫,头发梳的一丝不乱。
厅堂顶上有几盏吊扇,慢悠悠的转着,带来丝丝凉意。
人来人往,都是交头接耳,轻声交谈,不像棉纱市场那,声音震耳欲聋,报价声、争吵声、算盘珠子的噼啪声响的不停。
茶馆里有十二块黑板,每块上面挂着十个小木牌子,上面写着股票的名字。
想买进卖出的,可以在下面写上价格,有兴趣的人就会过来洽谈。
顾长河在厅堂里和几个人聊了会,把黑板上的股票都看了一遍,心里大致就有数了。
跟这些个奸商、掮客做生意没有点手段,能亏的当裤子。
他轻声说张西保说:
“你去找那个南城分局的巡长刘保强,让他去查一下,最近有没有一批从云南运来的猪鬃在码头滞留,打听清楚货主和扣押的原因。
再让他派几个信得过的兄弟,由你带着,去查隆鑫矿业和华丰棉纱两个厂子。
警察局和军统查这些应该不费事的。”
这种地下的股票市场,其实就是个消息市,而在军统眼里,就没有什么商业秘密可言,顾长河想要挣钱并不难。
一个穿着绸衫、眼珠乱转的掮客注意到顾长河这个生面孔,凑了上来,说:
“这位先生是警察局的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