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风骤急,浪涛拍岸。
那尾龙血鲤藏于激流暗影之中,周身散出的无形波动。
一条较为壮硕的龙须鲤受命上前,啄食那附着于礁石上的紫色饵料。
后方更多的龙须鲤受香气与本能的驱使,开始躁动,几条胆大的亦摆尾上前。
然而,异变陡生!
那暗影中的龙血鲤猛地一摆巨尾,并非针对饵料,而是化作一道金红闪电,瞬间掠过那几条靠近的龙须鲤!
水中仿佛有数道无形利刃划过,那几条壮硕的龙须鲤甚至来不及挣扎,便被轻易撕裂,血雾瞬间染红了一小片江水,随即被激流冲散。
剩馀的龙须鲤受此惊吓,纷纷仓皇后退,再不敢越雷池半步。
“好畜生!”李县尉瞳孔微缩,
“竟懂得立威,驱赶竞争者,独占饵料?这灵智……不似寻常先天境妖兽。”
岸边四人看得分明,心头皆是一沉。这龙血鲤不仅实力强横,心思竟也如此狡黠谨慎。
龙须鲤吞下饵料,起初并无异状,摆尾游弋,而后却逐渐僵硬,翻起了鱼肚皮,缓缓上浮。
龙血鲤眸子看到那只用来试探的龙须鲤的异状,又转向岸边,果然是陷阱。
它眸子里寒光乍现,周围江水无风自动,迅速凝聚成十数道尺许长、晶莹剔透却边缘锋利的水箭!
“小心!”李县尉低喝一声,踏前一步,周身无形气劲勃发,在四人面前形成一道凝实的气墙。
“嗤嗤嗤——!”
水箭破空而来,狠狠撞在气墙之上,发出沉闷的噗噗声响,旋即爆散成漫天水花。
而几道方向稍偏的水箭击打在旁边岩石上,竟瞬间炸裂,石屑纷飞!
白玄礼倒吸一口凉气,这就是先天境劲气外放吗?威力恐怖,心中向往更甚。
李县尉面色凝重:“这畜生,怕是已有先天四重的修为,在水里更是棘手!”
他尝试向前逼近,意图撒网,
但那龙血鲤异常机警,一见他有动作,巨大的尾鳍一摆,身形便向江心深水区滑去,根本不给他靠近的机会。
攻击未能奏效,又感知到李县尉身上载来的危险气息,龙血鲤不再纠缠,转身便要潜入幽暗江底。
“可恶!若在陆上,岂容它如此嚣张!”李县尉恨声道,颇有几分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憋闷。
眼见那金红身影渐淡,机缘即将溜走,众人皆是不甘。
就在这时,一直凝神观察的李清婉,秀眉微蹙,似在权衡什么,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衣角。
白玄礼心细,察觉她的异样,直接问道:
“李姑娘,你是否还有办法?”
他语气急促,带着不加掩饰的期盼。
李清婉被他问得一怔,抬眼对上他灼灼的目光,咬了咬下唇,终是开口道:
“我……我还有一种‘沸血散’。
此物并非毒药,若在龙血鲤数丈距离释放,可吸附其身,令他如遭火焚,陷入疯狂,
同时其气血也会因此紊乱,至少能削弱它三四成凶威……”
她语速极快,条理清淅,
“但此物气味极大,一旦打开投入水中,必然会惊动它,必须在它察觉之前,将药散撒在它周围数丈范围内。
这需要……需要有人潜入水下,近距离施为。”
话音落下,一片寂静。
目光扫过在场四人。白岁安与李清婉皆无武道在身,下水无异于送死。
李县尉实力最强,但他一旦入水,那龙血鲤感知到危险,必定远遁千里。
唯一的可能,只剩下已至武道六重,且目标相对较小的白玄礼。
“不行!太危险了!”白岁安断然否决,眉头紧锁。
他心中尚有底气,有《玄命道卷》在,未必没有下次机会。
“玄礼,不必冒险,我们再从长计议。”
“爹!”白玄礼却踏前一步,声音铿锵,眼神决绝,“机会就在眼前,岂能因畏难而退?”
他目光扫过奔流的北玄江,又看向父亲和李县尉,胸膛起伏,声音沉凝:
“这些时日,磐门欺压,刘家虎视,我们看似站稳脚跟,实则如履薄冰!
若无足够实力,今日能挡磐门执事,明日呢?后日呢?李大人也有庇护不到的时候。”
他眼中闪铄着野火般的光芒,那是压抑已久的不甘与渴望:
“这龙血鲤,就是我白玄礼破局的契机!服食它,我有把握冲击七重,甚至八重!
届时,我入北玄卫,争的便不是区区小旗,而是总旗之位!让我白家在这北莽县真正挺直腰杆!”
这一番话,掷地有声。
白岁安看着长子,恍惚间,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不顾一切、只身离家寻道的自己。
只是玄礼的野心里,更多了一份对家族的责任与担当。
李清婉掩住小口,明眸中异彩连连,她重新审视着这个看似沉稳,骨子里却如此炽烈的山村少年,心底某根弦被轻轻拨动。
李县尉更是抚掌赞叹:“好小子!有志气!这才是我辈武人该有的锐气!”
他看向白岁安,正色道:
“白掌柜,令郎有此雄心,当支持才是。
你放心,我会时刻关注水下动静,若有性命之危,我必第一时间出手,保他无恙。”
说到此处,他话锋一转:
“年轻人,不经历风雨,如何成长?将来入了北玄卫,比这凶险的场面多的是!”
说罢,李县尉从怀中取出一面巴掌大小、非金非木、刻有玄奥纹路的小巧臂盾,递给白玄礼:
“此物关键时护住要害,可挡先天境下一击。拿着,小心行事。”
白玄礼郑重接过,感受到臂盾上载来的沉实与冰凉,心中一定。
白岁安目光复杂地看着长子,见他眼神坚定,毫无退缩之意,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,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:
“……小心,事不可为,不可强求。”
“孩儿明白!”白玄礼重重点头。
他系紧臂盾,目光扫过龙血鲤最初盘踞的那片水域。
不再尤豫,白玄礼从李清婉手中接过一个密封的玉瓶,对她点了点头,
旋即一个猛子,如游鱼般悄无声息地扎入了冰凉的江水之中,向着那深水下的暗影潜去。
江水冰冷刺骨,光线迅速暗淡。
白玄礼全力运转白蟒呼吸法,内息绵长,小心地避开湍急的暗流,朝着那团若隐若现的金红光芒靠近。
借着水波光影,似乎瞥见那巨大暗影旁的礁石缝隙中,隐约有几团微弱的金红光点,似是鱼卵。
他心中蓦地一动:“莫非……它此刻出现在这片水域,并非偶然,而是……为了守护鱼卵?”
这个发现让他精神一振,若真如此,这龙血鲤或许不会轻易远离!
他能感觉到,那龙血鲤正看着自己。
那是看蝼蚁的目光,白玄礼心里暗啐一声,还怪有人性的嘞!
近了,更近了!
他已能清淅看到龙血鲤那庞大身躯,以及它身旁礁石缝隙里,那几团散发着微光的金色鱼卵!
就是现在!
白玄礼猛地拔开玉瓶塞子,将其中那瓶特制的“沸灵散”奋力投向龙血鲤周身数丈之外!
药散入水即化,一股极其刺激辛辣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!
“咕噜噜——!”
几乎在药散化开的瞬间,那龙血鲤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,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意!
它周身金红鳞片仿佛要燃烧起来,原本冰冷无情的眸子瞬间爬满血丝,狂暴的气息搅动得整片水域都为之沸腾!
它不再理会那些鱼卵,巨大的头颅猛地转向白玄礼的方向,血盆大口张开,露出森然利齿,
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水柱,如同出膛的炮弹,裹挟着毁灭一切的气势,径直朝着白玄礼轰击而来!
水柱未至,那恐怖的压迫感已让白玄礼周身血液几乎凝固,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!
他下意识举起李县尉所赠的臂盾挡在身前,将全身气血疯狂灌注其中……
“轰——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