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风山,矿场内核区。
原本污秽不堪的矿工窝棚已被清空,地面被粗略平整过。
云子秋盘坐于局域中央,双目微阖,指尖掐着一个古怪的法诀。
他周身气息引而不发,身前三尺外的地面上,插着一个约莫巴掌高的羊脂白玉瓶。
瓶身微微震颤,一丝丝肉眼难辨的灰黑气流,正从地面深处被缓缓抽出,如同受到吸引般,涓滴导入瓶口。
刘弘文与刘弘义两兄弟垂手站在不远处,看着云子秋这般“修炼”已近半个时辰,脸上写满了焦急与不耐,却又不敢出声打扰。
终于,刘弘文忍不住上前半步,腰弯得极低,声音带着谄媚:
“云仙师,您看……这三日后行动的事……”
云子秋眼皮都未抬,仿佛沉浸在某种玄妙境界中,直到将最后一缕灰黑气流引入玉瓶,并迅速用特制塞子封好,这才慢悠悠地睁开眼。
他摩挲着温润的玉瓶,感受着里面新增的地脉煞气,心头掠过一丝满意。
【一群蠢货,守着宝山只知挖那点破矿。这地脉煞气若能精炼提纯,无论是用于淬炼法器,还是与其他修士交易换取修仙资粮,价值岂是凡俗金银可比?】
他抬眼,扫过刘家兄弟那副心急火燎却又不敢发作的模样,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快意。
【修仙之妙,尽在于此。】他心底冷笑。
“急什么?”云子秋语气淡漠,“不过劫掠几个村子,蝼蚁般的存在,也值得你们如此慌张?”
刘弘义连忙挤出一丝笑:
“仙师息怒,实在是……家族催缴玄纹铁份额甚急,眼下矿上产出远远不够,只能从四村‘筹措’一些了。”
云子秋漫不经心地问:“那四村实力如何?可有先天境?”
刘弘文抢着回答,语气带着不屑:
“仙师放心,穷乡僻壤,哪来的先天高手?
村中那些大户,如赵家、石家、王家,早已打点妥当,他们巴不得我们清理掉那些不听话的穷鬼,届时还会派人手协助,绝不敢阻拦仙师大计!”
一旁的云峰、云岭闻言,互相对视一眼,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鄙夷。
为了利益,连同村之人都能出卖,这刘家行事,当真龌龊。
不过他们也只是心中想想,并未出声。
云子秋点了点头,彻底放下心来。
他此刻心思全在刚刚收集的煞气上,只想尽快打发走这两人。
“既如此,三日后,按计划行事。”他挥挥手,象是驱赶苍蝇,“云峰、云岭,你二人去点齐人手。”
他挥挥手,象是打发苍蝇:“去让云峰云岭点齐人手,做好准备。”
“是是是!谢仙师!”刘家兄弟如蒙大赦,躬身退下。
看着门外的云峰云岭离去的背影。
曾几何时,这两个眼高于顶的刘家嫡系,何曾正眼瞧过自己这个旁系子弟?
如今,却要在他面前卑躬屈膝。
云岭看着云子秋那副颐指气使的面孔:
“哼,以前在族学,这俩废物连给咱们提鞋都不配,如今倒仗着那点微末资质抖起来了。”云岭啐了一口。
云峰眼神阴郁:“小人得志罢了。你说他整天往这矿上跑,神神秘秘的,修士都是这么修炼的?闻这矿渣味儿?”
“谁知道呢?赶紧点人吧,早点干完这脏活,早点回县城,这鬼地方,一刻都不想多待。”
两人抱怨着,还是依令去清点人手去了。
看着刘家兄弟千恩万谢地跟着云峰、云岭离去,云子秋重新将目光投向手中的玉瓶,嘴角勾起一抹弧度。
客栈书房。
窗外的日头正烈,却被厚厚的窗纸滤去了大半炽热,只馀下昏黄的光晕投在桌面上,映照出父子二人脸上凝重的阴影。
白岁安与白玄礼相对而坐,中间的木桌上摊开一张刚刚绘就的简陋地图,墨迹未干。
那是黑风岭的大致轮廓,其中鹰嘴涧的位置被用朱砂重重圈出。
“黑风山匪寇,暗藏玄机。”
白岁安声音低沉,却字字清淅,
“实则是江州云家与刘、赵、石、王四族勾结,蓄养的私兵。其巢穴,便位于黑风岭深处这鹰嘴涧,地势险要,易守难攻。”
他指尖点在那朱砂红圈上,继续将卜算所得的信息有条不紊地道出:
“其中,先天境高手二人,名为云峰、云岭,皆是先天四重修为,应是云家派来的护卫头领。”
“胎息境一人,便是那日你在藏香阁外所见,刘坤作陪的蓝衫青年,名为云子秋。乃云家旁系,初踏仙路。”
白玄礼听到“云家”二字,脸色骤然一沉:“江州云家?”
白岁安看了儿子一眼,见他面色难看,心知他定是想起了十三皇子姬空明曾提及,云家嫡系云天觊觎李清婉之事。
“是江州云家。”白岁安确认,“这胎息境,想必就是玄宣信中提及的修仙者。”
他继续道:“此外,云家带来的武道八重好手近二十人。以刘家为首的四大家族,凑出的武道七、八重约四十人,武道六重及以下,约两百人。”
白玄礼倒吸一口凉气:“如此实力,已堪比千卫所了!”
他随即皱眉,“我手下虽都是好手,但仅百馀人,若要强攻鹰嘴涧,怕是力有未逮。”
白岁安点头:“硬拼非是良策。而且,黑风山中,还藏着一处玄纹铁矿私矿。”
“玄纹铁矿?”白玄礼一惊,“锻造玄灵甲的主材!朝廷明令禁止私采,他们竟敢……”
震惊过后,他看着地图上鹰嘴涧的标记,眼中闪过一丝热切,随即又化为遗撼:“若能一口吃掉这股势力,这矿山……可惜了。”
白岁安摇头:“即便得手,眼下我们也消化不掉。采矿需大量可靠人手,玄纹铁的销路更是被朝廷严格管控,于现今的我们而言,反是烫手山芋。”
白玄礼也是果决之人,闻言压下贪念,沉吟道:
“爹,既然如此,不若将此事禀报张泽将军?剿灭如此规模的匪寇与私矿,于北玄卫而言乃是大功一件,他定然感兴趣。”
“恩。”白岁安眼中寒光一闪,“此事你需立刻去办。同时,务必与李县尉通气。”
他顿了顿,指尖重重敲在代表四大家族的地点上,语气斩钉截铁:
“这次,不仅要剿匪,更要借此良机,将那为虎作伥的四大家族,连根拔起!”
“我这就去寻王县令。”白岁安起身,目光锐利,“既要动手,就要快、要狠!依大胤律法,勾结匪类、私采禁矿,足够将他们与那刘坤,一并剪除!”
父子二人对视一眼,皆看到彼此眼中决意。
窗外日头高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