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长安听到西门吹雪的话，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，打了个哈欠：“原理？哪有什么复杂的原理。你小子练剑，太执着于‘形’和‘招’，却忘了剑是死的，人是活的。你那‘雪花剑法’，看似繁复，实则每一片雪花落下的轨迹，都有其规律和破绽。老夫不过是看到了，然后轻轻一拨而已。”
“看到破绽？”西门吹雪蹙眉沉思。
他自认剑法已达圆融之境，破绽极少且隐藏极深，岂是那么容易看穿的？
独孤一鹤在一旁插言道：“西门庄主，老夫观前辈昨日手法，似是蕴含某种至高剑理。并非单纯看穿破绽，而是…而是仿佛能预判你剑招的所有变化，后发先至，直指内核。”
“嘿嘿，还是独孤掌门有点悟性。”
李长安赞许地点点头，随即又对着西门吹雪道，“你的剑，快、准、狠，但太‘刻意’了。为了快而快，为了狠而狠，失去了剑法应有的‘自然’。你看叶孤城的天外飞仙，为何飘逸如仙？因为他出剑时心无挂碍，意随剑走，剑与意合，人与天合。那是一种‘道’的境界，而非‘术’的堆砌。”
他顿了顿，继续道：“而老道我破你剑法的法子，说穿了也简单，叫做＇破剑式＇，只要是剑法，有足够修为和眼界支撑的情况下，都能破掉。破剑式讲究‘无招胜有招’。心中无固定招式，只有剑理。你的剑来，我便破之，如水银泻地，无孔不入，又似庖丁解牛，依乎天理，批大郤，导大窾，因其固然。”
“破剑式？无招胜有招…依乎天理…” 西门吹雪喃喃自语，眼中闪过一丝明悟，却又觉得隔着一层薄纱，看不真切。
李长安见他如此，知道火候差不多了，便进一步点拨：“你与叶孤城，皆是一代剑术奇才。但你们的剑，一个极于‘情’，一个极于‘诚’，却都还未极于‘道’。叶孤城的剑，求的是‘超脱’，是‘天外’之仙；你的剑，求的是‘纯粹’，是‘绝对’的杀伐。两者皆未错，但都落了下乘。”
“为何？”西门吹雪忍不住追问。
“因为你们的剑，还有‘我’。”
李长安目光变得深邃，“有‘我’，便有执念，有局限。叶孤城想超越凡尘，本身就是一种执念；你追求绝对的剑，也是一种执念。真正的无上剑道，当是‘无我’之剑。剑即是我，我即是剑，天地万物，皆可为剑。到了那般境界，一草一木，飞花落叶，乃至清风流云，皆蕴含无上剑意，又何须拘泥于手中之剑，固定之招？”
这番话如同暮鼓晨钟，重重敲在西门吹雪和独孤一鹤的心头。
两人都是剑道大宗师，一点即透，此刻只觉得以往许多想不通的关隘，壑然开朗！
虽然距离“无我”之境还遥不可及，但至少看到了前进的方向。
西门吹雪深吸一口气，郑重道：“晚辈受教！前辈之意，是让晚辈放下对‘剑’本身的执着，去感悟天地至理，将自身融入天地，方能达到剑道极致？”
“悟性不错。”
李长安满意地点点头，“不过你也别好高骛远。路要一步一步走。你先要做的，是忘记你‘西门吹雪’的身份，忘记你‘剑神’的荣耀，甚至忘记你手中的剑。试着去感受风的轨迹，水的流动，树叶的摇曳…天地间的一切运动，都蕴含着‘势’与‘理’。当你能够把握这种‘势’，运用这种‘理’，你的剑法自然就能更进一步。”
接着，李长安结合西门吹雪自身的剑法特点，以及天外飞仙的意境、独孤九剑的破招理念，乃至那一剑开天门所蕴含的开辟、规则之力，深入浅出地阐述了技巧、规律、本源，也就是剑法、剑理、剑道三个不同层次的关系。
李长安言语诙谐，时而引用些“心中无女人，拔剑自然神”之类的怪话，但内核道理却发人深省。
不仅西门吹雪和独孤一鹤听得如痴如醉，连陆小凤、花满楼、司空摘星等人也大受启发。
陆小凤觉得自己的灵犀一指似乎有了新的运用思路；
花满楼虽不练剑，但对“势”与“理”的感悟让他对武学的理解更深一层；
就连司空摘星，也觉得自己那神乎其神的轻功，或许也能融入某种“御风而行”的至理。
一行人边走边论，不知不觉已行了大半路程。
李长安讲得口干舌燥，连着灌了好几口茶，见西门吹雪还是一副孜孜不倦、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，不由得头大如斗。
这小子悟性好是好，就是太缠人了！
他眼珠一转，故意放慢马速，溜达到了队伍后方，与假扮上官丹凤的上官飞燕并辔而行。
上官飞燕此刻心中正是惊疑不定。
昨日李长安展现出的神通，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。
她原本的计划是借助陆小凤等人之力，除掉霍休、独孤一鹤和阎铁珊，然后独吞金鹏王朝的财富。
可现在，这个深不可测的老道士成了最大的变量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细微却清淅的声音直接在她耳边响起，正是李长安的传音入密：
“啧啧，好好的上官飞燕不做，非要顶着上官丹凤的名头招摇撞骗。小丫头，一个亡国公主的虚名，难道比自己做主更香吗？”
上官飞燕娇躯猛地一颤，险些从马背上摔下去！
她猛地转头，看向旁边那个笑眯眯的老道，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！
他是怎么知道的？这个秘密，除了霍休和自己，绝无第三人知晓！
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，同样以传音回应，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斗：“前辈说笑了，小女子听不懂您在说什么。我就是上官丹凤，金鹏王朝的丹凤公主。”
李长安挑了挑眉，传音中带着戏谑：“哟，还嘴硬？老道我前知五百年，后知五百年，江湖人送匪号‘神算子李长安’，你这点小把戏，骗骗陆小凤那种见了美女就走不动道的毛头小子还行，想瞒过老道我这双法眼？省省吧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