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安生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,居然让兢兢业业的一边逃脱纸人鬼的追杀,一边上楼一户又一户地贴平安符的丰叔破口大骂。
他只知道,眼前的何昌这最后的爆发,连一个新诞生的空魄都没有召唤过来。
甚至他很早就该发现了,差不多从陆安生开启自己的所有能力的时候开始,这楼里面就不再有新的冤魂诞生了。
到目前为止,这中央的天井,加之外墙的外面,摔得粉身碎骨的冤魂,一共也不到十个。
于是:“小爷可不是什么黑无常,老子就是阎王!”陆安生把头又转向了何昌,露出了一个健康的笑容。
也就在此时:“砰!!”一声巨响,陆安生的丧死之气组成的黑色流星,就这么按着何昌,硬生生地撞碎了中央天井的地砖。
“轰!”大片的烟尘扬了起来,整栋玉兰大厦为之一震。
丰叔他们看不见中间的情况,又或者说是看不清。
他们没有望气之法,开了一些玄窍的丰叔,确实能看见一些丧死之气,但是他那眼睛,根本就跟不上陆安生他们俩下坠的速度。
但毕竟今天晚上会在楼里活动的,掰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,到最后他们总归是猜出来,那个莫明其妙的,一闪而过的东西,是陆安生和何昌了。
李杭箫对此已经见怪不怪,表现的淡定非常反而因为陆安生这个上来拆楼的表现,回想起了俩人上上次组队:
“陆哥当年在淮水,靠着巫支祁还有那对金鞭的加持拆房子,这两三个副本过去了,能力可是见长啊,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加持,也可以轻轻松松拆房子了。”
丰叔这位野路子道士,却只能暗道一声:“我也就暗地里保一保人,还是年轻人做事儿动静大。”
他至今依旧不知道陆安生到底是什么来头,并且因为多多少少还是受了正义天师道的熏陶,四舍五入算是在龙虎山脚底下长大的他,没动那么多歪想法。
他想不出陆安生,其实是黑无常这么个离谱的结论,只当他是玄门之外的什么古怪传承的传人。
“老爷子当年跟我说,江湖上三教九流,八道百门,就是街头编草鞋烧开水的,也未必没有自己的一门看家绝活,其中佼佼者未必就比三教玄门要差。”
望着天井当中升起的云烟,他默默的做起了自己紧张、焦虑,又或者产生任何负面情绪时都会去做的本能反应,伸手到怀里面,掏出了一根烟。
“呼—”吐出第一口烟雾时,那中间的烟尘也差不多散去了。
他们马上就看见,那中间的地板似乎全都向着中间凹陷了些许,呈现出颇具张力的圆形弧度。
并且就在那正中间,有一个比小汽车大不了多少的破口。
说起来确实不算特别大,但是周边飞溅的砖头不知道有多少,扬起的灰尘,连刚才被许安宁的鬼魂蛊惑着一头栽在中间的尸体,都给埋住了大半。
石板裂开之后露出的钢筋混凝土,还有下方的线缆,展现着这次撞击十分直接的破坏力,也揭示了陆安生还有何昌的去向。
他俩,居然就这么撞进了玉兰大厦的地下部分。
也就在这废弃沉寂了许多年,除了何昌改造了一条从自己的公寓到这里的密道,根本没有人经过的地下信道之中。
陆安生用自己强大的巴蛇之胃加持呼吸道,深呼吸了几口,恢复了一下肉体的全盛补给状态。
他的周围,那因为一个又一个大鬼和阴差,还有周围飘渺的黑红色诡异烟雾,而显得有些许不真实的阎罗殿,现实无比的形成了。
何昌猝不及防的因为双腿完全萎缩,就这么把仅剩的半截儿大腿根,插进了混凝土当中,并且因为阎罗殿的压制,暂时拔不出来了。
“无论他是什么来头—这个家伙绝对不是人!”何昌此时的能力,完全达到了四十年的门坎。
他的怨力层层波动,在他看不到的,阎罗殿范围之外的地下,整个玉兰大厦的地下承重柱,包括那些碎砖破瓦,都因此而一下又一下地晃动着。
更不用提他那一身的邪术,丰叔他们站在二十多层的高度,都觉得有那么一二刻,他们的感官还有方向感,似乎完全失灵了,有点找不到东南西北。
然而何昌又是无能为力的,他的能力水平仅限于背地里偷袭,玩儿一些阴损手段。
他连正宗的阴仙修行法都没有听说过,此时的四十年全部都是后天的道行,一小半来自于他自己被邪术逐渐侵蚀的身体,一大半来自于许安宁这个猛鬼。
正因如此,他不可能知道什么叫做装脏法,也不可能了解什么叫做领域技。
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真的被带到了阎罗殿当中,要不然,也没法解释,为什么他的两边手居然开始慢慢的变成了——一对蹄子。
该说不说,作为一个恶人,他对自己的认知非常清淅,大概是早就猜到自己死后要下地狱,他对阴间那点儿流程十分熟悉。
什么鬼门关、望乡台、奈何桥,什么冥界十王,什么六道轮回。
他很轻易的就猜到了,己这是被打入了畜道:“这不对!”
他用蹄子往前面一撑,已经被满满的,从他的胸腹长出来的黑色卷曲羊毛填充的道袍,被他往后甩了一下。
“我是仙人!不应该咩是畜生道!”他似乎察觉到了自己声音当中的不对劲之处。
因为他身为人类,身为一个生灵的生气,实在是太过微弱,他的判罪进度都快到离谱o
陆安生都还没来得及把亮银枪召唤出来,杀杀他的生气,给他加速一下轮回转生,就见他的额头已经长出了一对羊角,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羊叫。
“我受了咩—三缺五弊!罪应该都偿完了—不应该——咩!“他一声又一声的喊叫着。
然而这根本毫无作用,反而是他体内的那仅有的生气迅速消耗殆尽之后。
他那已经变成了横着的瞳孔的双目,忽然瞪得溜圆,随后,缓缓的流出了血泪。
陆安生十分淡定的摆了摆手,身后的阎王,甩出了一道斩字儿令牌。